142.三十年众生牛马！

挥挥手，“去，我懒得跟你说。把水果端出去，我蒸完鱼，回头给你爸打电话行了吧。”

    “嘻嘻，还说我。你不也一样惦记着我爸，光给他做好吃的。”

    林小珂同学贫嘴说着，然后不给许珂发飙的机会，端着水果连忙跑了出去。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吃水果了。”

    “还是珂珂乖。来，过来。跟奶奶说说，他们说的那个龙王是谁啊。”

    林妈妈招招手，林小珂同学吓了一跳，连忙看向电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开始了。原来是解说啊。奶奶，这个龙王，我知道，我们班很多同学都是他的小迷妹。很厉害的，加入职业联赛的第一年就帮助龙虎俱乐部拿到了冠军。”

    “他本身觉醒的就是雷系异能，又修炼了龙虎俱乐部的上清雷诀，超强！被誉为最有可能踏入禁忌层次的异能者之一。”

    林小珂同学如数家珍的说着，几个老人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哎，现在这些东西真的搞不懂。我们年轻那时候，哪里知道这些啊。现在的人倒好，一个个都跟神仙差不多了。上次我出门，不是好久没开车了吗？好不容易找到个停车位，死活倒不进去，急得我上火。”

    “然后你猜怎么着，旁边下来个小年轻，知道我的情况，好家伙，伸手一推，那么大个车，就被他给整整齐齐推进去了。”

    “可不是吗？现在的人真是搞不懂了。那次我不是上街，就路过东门大桥那边，有辆车突然失控了，冲上了人行横道，要搁以前，那还不知道得死上多少人。结果倒好，一个蛮秀气的小姑娘站出来，一巴掌，就把那车给按停了。”

    几个老人说得兴起，话题聊开了，林小珂同学就抿着嘴，轻轻笑着，听他们说，两代人的人生观，世界观有着太多的诧异，谁又能想到不过短短二三十年，世界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而只要想到这样的世界，是自己那个总是很忙，很少回家的父亲一手缔造出来的，她这些年来偶尔其实也有过的对父亲的抱怨就会一扫而空，快乐得不得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的的确确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呢。

    “是啊。是啊。上次我看新闻，不是说火星那边已经可以住人了吗？我看我们什么时候也抽时间去火星上转一圈，就算死在那里，也是蛮好的了。”

    “外公，你不准胡说。”

    林小珂同学就连忙叫起来，老人们就纷纷笑起来，然后问：“对了，珂珂。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准备好考哪个学校了吗？”

    “我看去京大，你妈以前就是京大毕业的。”

    “京大现在已经偏人文了。他们武道系不行，大学武道联赛常年都垫底的。”

    林小珂同学脱口而出。

    “女孩子打打杀杀的，像什么话。听外婆的，就去京大。”

    “你就不懂了吧。现在的年轻人跟咱们以前不一样了，都是什么超能新一代。文科他们可不感兴趣。不过你外婆说得对，女孩子还是不要打打杀杀的，当什么职业选手。我看清大那边不是有个什么异能研究系吗？很火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几个老人对着林小珂同学的未来前程聊起来，林小珂同学插不上话，只能可怜兮兮的望着厨房，盼着许珂出来解救她。

    过了一会儿，许珂从厨房里出来，情绪不高，见所有人都望过来，就勉强笑了笑，“算了，不等他了。他等下还有个会。我们自己看自己的。”

    所有人就都安静下来，便是已经火热开始的武道大赛，也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力了。

    ……

    二零五零年，冬。

    蓉城刚刚下过一场雨，寒风萧瑟，林洛穿着黑色的西装，两鬓已经有了些许斑白，戴着黑纱，同许珂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北郊公墓走出来。

    刚刚从非洲赶回来的林小珂，伤心过度加上舟车劳顿，哪怕早已经是职业认证二段的异能者了，却还是在送完爷爷奶奶最后一程后，就在车里睡过去了。

    今年对于林洛一家来说是格外艰难的一年。

    年初的时候，许珂的父母相继过世，然后现在又送走了林洛的父母，四位老人的离开，让这个家陷入了无比悲痛之中。

    “你不要太伤心了。”

    许珂见林洛脸色不好，就安慰道。

    林洛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你也是。”

    许珂就笑了笑，看见车里熟睡的林小珂，就忽然有了些感慨，对林洛道：“要不，明年你就退下来吧。”

    林洛愣了一下，沉吟一下，点点头，“我会考虑的。”

    “不要考虑了。你该退下来了。”

    许珂认真说道，“你难道还想一辈子坐着那个位置不放手了吗？我知道这些年，你为了神盾局，为了整个世界，付出了很多的心血，但是时候退下来了。我们都不年轻了，是时候把世界交到年轻人手上了。”

    林洛不说话，只是沉默。

    许珂就继续道：“我知道你放不下。但必须要放下了。多少本来是伟大的人物，就因为不肯放下手中的权力，而毁誉参半，半生英明都葬送在了那最后的不肯放手中。”

    “林洛，我不希望你也变成那样的人。而事实上，我相信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当初那么不在乎权力的你，在这权力中生活得太久了，是不是也渐渐习惯了权力，甚至感觉离不开权力了。”

    “别的不说，就说爸妈他们，如果不是我拦着，你自己说，你会不会为了可以让他们多活几年，动用权力去做一些以前你厌恶不屑的事情。”

    林洛就怔怔的看着许珂，忽然明白了许珂的意思。

    “我很担心啊。我担心你会对权力留恋不肯放手，我担心你会自负到自大，以为自己可以无所不能。甚至我担心，你会不会也变成苏墨，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也宁愿葬送掉整个世界的未来，而不顾一切的自私到只想要让我活过来？”

    “我不会……”

    林洛的话变得有些艰难，狼狈起来，甚至不敢去看许珂的眼睛。

    “你会的。因为你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你亲手缔造出来的，所以有一天如果你要对这个世界索取你的付出，你会觉得是理所当然。我不想你变成那个样子。所以，退下来吧。”

    许珂的话，让林洛陷入了沉思之中，然后这的确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这么多年，他为这个世界付出了太多太多，哪怕现在的世界已经走上了正轨，但他还是想要再继续把控着整个世界走得更远一些。

    那天的谈话之后，或许是因为老人们的离世，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许珂的身体就变得每况愈下。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林洛，就不得不选择了退下来，因为他想要好好陪陪许珂。说起来也是件极为讽刺的事情，许珂嫁给他三十年，而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恐怕加起来也没有三年的时间。

    他太忙了，忙着扛起整个世界往前走，年轻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离不开他，现在就更觉得世界离不开他。

    但他当真的退下来后，才发现原来世界少了谁也会继续转。

    虽然这样的说法，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失落，但林洛还是高兴得，虽然这个世界并没有真正成为他理想中的世界，但终究还是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而且他也终于有了时间，可以陪许珂到处走走。

    结婚的时候，对许珂说过，以后要陪她去环游世界，但想不到却是拖到了现在，他和许珂到处走着，也没有特别的目的，兴之所至，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也终于有机会仔仔细细的看一看他这三十多年来努力为之奋斗，付出过青春和理想的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虽然难免还是会有些让人觉得愤怒的地方，但至少整个世界的运转已经步入了正轨，他也就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旅行的最后，他们一起去了火星。很方便，数十年的发展，太阳系已经成为了人类的后花园，科学与异能的融合，让人类的科技在几十年里一直处于一个爆发的状态。

    看过最新科技资料的林洛知道，人类第一艘跨星系飞船已经有了进展，在太阳系外发现了第一颗类地行星，也许再过几十年，人类文明就将真正踏入银河系。

    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也不关心这些了，哪怕新上任的神盾局局长，事无巨细，都会一一向他汇报，但他也只是看看，并不会在插手任何的事情。

    他以前没有时间陪他身边这个女人去看春花秋月，现在他只想要陪着她走过人生的最后一程。

    他们到了火星之后，许珂的身体就彻底不行了，原本说要一起去看火星有名的风暴，但却没有机会了。

    他本来想征召一艘飞船，马上赶回地球，却被许珂阻止了。

    躺在病床上的许珂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医生说，她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但她还是微笑着，握着林洛的手，小声的跟他说着话。

    “这些年，我偶尔其实也在想，我这么一直等着你，算不算委屈了自己。但现在，我躺在这里，看不见，也听不见，但却能握着你的手，我想我的人生应该就算是圆满了。”

    “你一直问我，为什么不肯接受异能觉醒。其实很简单，因为我怕，我怕我要是再活上几十年，我们的爱情，我当初所喜欢，所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最近几年来，我常常做噩梦，梦见你变成了苏墨，为了能够让我活下来，把你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世界打得支离破碎。我真的好害怕。”

    “人家都说相爱的两个人，要天长地久，要生生世世。可是我不喜欢那样。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们能够真正陪伴几十年，我只记得你的好，你也只记得我的好。时间要是长了，要是还有下辈子，那就很糟糕了。”

    “再多的激情，再多的喜欢，也会在那样漫长的时间里，被磨灭得只剩下互相的埋怨了。我不喜欢那样呢。”

    “林洛，答应我。等我死了，你不要去想怎么让我活过来，也不要去想我也许会转世成另一个人。我只要你这辈子，只要你这几十年，多一分多一秒，我都不要了。”

    “因为我怕，我怕时间长了，你和我就真的成了最熟悉的两个陌生人了。”

    “还有，我知道，这些年里其实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只是为了不让我难过，才让自己变成难看的样子。所以，等我死了之后，你就变回原来的样子吧。去做你这些年来其实一直想去做的事情，去追求这些年来其实你一直想要去追求的事情。”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都知道你内心一直在压抑着，但我就自私的装作不知道。但现在，你可以不再压抑自己了。去追逐你的修行，去追逐你早就想要去的那个世界。你在这人间的修行已经足够了。”

    “不要留下来，一定不要留下来。因为留下来，你会变成我最不喜欢的样子。所以，去追寻你的修行吧。也许，在那个世界里，你还能找到苏小婉，还能找到许倾城。但就算你找到了她们，甚至以后和她们在一起了，我也不会觉得嫉妒了。”

    “因为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人生这场盛大的修行，在与你相伴了这些年后，就已经圆满了。我不求来世，也不要天长地久，只是现在，记住我们相爱过的这些年，那样的话，就算以后你做了神仙，有了别的女人，你也永远不可能将我忘记了。”

    “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圆满了自己的人生，却想成为你人生的遗憾。”

    林洛听着她的声音渐渐低沉，感觉着握在手中她的手寸寸冰凉，他就忽然悲伤得不能自已，“你错了。你不会是我人生的遗憾，恰恰相反，因为有你，所以我的人生才会变得圆满。许珂，一路走好。”

    然后，他就哭得像个孩子。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