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女孩的故事

nbsp;   “其实当时我完全没有恨意，相反我对那个酒驾的司机竟然有一丝的谢意。我谢谢他把我从那冰冷的世界里拯救了出来，使我不用再忍受妈妈的那种冷漠。”

    “那个家……已经没有家的气息了。”张蕊说到最后，语气又回归到平静，平静地有些冰冷。

    唐苏觉得没有事情没有张蕊说的那么简单，至少他总感觉张蕊的妈妈的做法有些假。他问：“你死之后有没有去看过她？”

    “没有，我死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张蕊说，“我对她没有感觉，我一直呆在学校，等着张敏老师。”

    “要不要回去看看？”唐苏突然说，他有一种非常想要知道真相的感觉。

    “不去。”张蕊非常坚决地拒绝了。

    唐苏软磨硬泡，一点用都不顶，张蕊就是死活不去。唐苏没有办法，对张蕊说：“你不会再捣乱了吧？”

    “不会了，我现在能控制自己了。”张蕊为自己犯的错感觉不好意思。

    唐苏从窗户又钻了出去，却非常幸运地撞到了在楼道查班的李杰。唐苏在李杰惊讶的表情中默默地钻了出来，跳到楼道里。欧阳瑾萱在楼道里捂着嘴偷笑。

    “跟我来办公室。”李杰阴着脸说，然后转身走了。

    唐苏一脸苦笑看着欧阳瑾萱，欧阳瑾萱表示无能为力。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李杰的脸越来越黑了。

    “知道，我不该翻进去。”唐苏低着头很老实。

    “我明明提醒过你，说不能进去。你这是明知故犯，知道吗？”李杰喊着。

    “知道。”唐苏低着头很老实。

    “既然知道你还进去？”李杰继续扯着嗓子喊。

    “知道。”唐苏习惯性地回答。

    “……”李杰气不打一处来，挥了挥手，说，“1000字检查，明天交给我，知道了吗？”

    “知道。”唐苏说。

    李杰气得摔门而出。唐苏偷瞄了门口一眼，门开了，欧阳瑾萱从门外进来，唐苏走过，说：“门怎么开了？”然后把门再关上。

    “那个人走了。”欧阳瑾萱说。

    “好。”唐苏松了口气，他环顾办公室，看到张敏老师正在办公桌上批改作业，唐苏心头一动，走到了张敏老师旁边。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小声地说：“老师，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叫张蕊的学生？”

    张敏老师看到唐苏，又听到唐苏的话，皱了皱眉头，思考了一下，说：“当然记得啊，唉，怪可怜的一个孩子。她和她妈妈的关系貌似不太好。”

    “老师，你知不知道她家在哪啊？”唐苏听见老师还记得，忙问。

    张敏老师一脸狐疑地看着唐苏，问：“你问这个想干什么？”

    “哦，我是张蕊的远亲表弟，想去看看她。但是因为她搬到城里来失去了联系方式。”唐苏随便编了一个理由，但是一出口就后悔了，忘了张蕊已经死了。

    “哦，这样啊。”张敏老师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说：“她家好像在光明都市小区2号楼301。你要是见到她的话，帮我打声招呼，我也挺想她的，唉……好多年没见了。”

    “……”唐苏沉默。张敏老师不知道张蕊出车祸的事情吗？“嗯，好，我见到她会跟她说的。”他笑了笑。

    下课铃声响了，该放学了。唐苏赶紧跑出去了，欧阳瑾萱钻进了唐苏的体内。

    “光明都市小区？”唐苏找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是找到了这个小区。他按着张敏老师给的地址找到了2号楼301室。

    他按了按门铃，过了好久，一个面容消瘦的女人打开了门，她的眼睛像是灰色的，说：“找谁？”

    唐苏看着眼前的女人消瘦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张蕊描述的那样强势和冷漠，这最多是死气。“你是张蕊的……母亲吗？”

    面前的女人脸色猛地一变，想要关门。唐苏急忙伸手，挡住了即将关上的防盗门。“嘶……”唐苏的手被门夹住了，他在女人发愣的时候推门直接走了进去。

    “我想跟你说说你女儿的事情。”唐苏直接抢在女人的前面说。

    “我不想说！”女人一脸冷漠，指着关上的门说，“给我出去，否则我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我在你女儿死之前跟她呆过一段时间，也说过话。”唐苏急忙解释。

    “……”女人没有再说话，而是慢慢放下了手臂。

    “蕊蕊她跟你说了什么？”女人问，冷漠的脸上眼睛已经红了。

    “她说从来没有从你这里得到过关爱，她觉得这里不是她的家，所以她就走了。”唐苏很简洁很直接地说，完全没有顾及这话会不会伤到面前的女人。

    泪水很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女人捂住了脸，“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完全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的……都是我的错啊……”

    唐苏心道果然，这事肯定有隐情。他问：“到底是为什么？”

    “她爸爸走的早，家里只有两个女人了。蕊蕊也还小，我就想着我必须得坚强一点，强势一点，在外面赚钱养着蕊蕊，不能让蕊蕊被同学看不起。在家里我怕她对我形成依赖，万一我又出个什么事情，那她该怎么办啊？所以我就想，我冷漠一点，让她恨我一点，这样她就能早早地独立了……”

    女人一边捂着脸一边呜咽地说，听得唐苏深感作为母亲的良苦用心，但是却没想到事与愿违，这样做反而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儿。唐苏说：“你忽略了跟她谈心，你不说，她怎么会懂？”

    女人蹲在了地上，抱着双膝痛哭。“我以为她会明白的，但是我错了，我好愧疚。当时我接到她的电话，听到一个陌生人说她出车祸了，我就感觉我的天塌了。我抱着她的身体哭，我哭了好几天，我哭昏了过去，我该怎么办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我的男人走了，你们又要用同样的办法把我的孩子带走？！我宁愿去死啊，为什么不撞死我啊？你们还我的孩子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哭得差点背过气，唐苏低着头沉思着什么，他走过去拍了拍女人的背，轻声说：“张蕊她在最后对我说，不管之前怎么样，她都爱着你。”

    “真的吗？”女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着唐苏的手，“真的吗？”

    “嗯。”唐苏点了点头，看着女人的眼睛说，“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下午去学校一趟吧。”

    唐苏没有再安慰哭成泪人的女人，静悄悄从屋子里走了出去。他在思考着如何让张蕊明白她母亲的真正想法，消除她心中对母亲的误解和怨恨。

    他连饭都没有吃，直接又回到了学校，到了24班，辛辛苦苦钻进去竟然没有发现张蕊。欧阳瑾萱告诉了她的位置，然后唐苏赶忙跑到了自行车停放处。

    就在唐苏跑到自行车停放处的时候，正好碰到骑着电车出来的张敏老师，唐苏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到了坐在后车座上面张蕊。

    “下来，我有事跟你说。”唐苏突然来了一句。张敏老师愣了愣，没有明白唐诉说什么，很是听话地停车下来。唐苏汗颜地朝后车座拽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我没有跟你说话，老师再见。”

    张敏老师怔怔地看着唐苏手里像是抓着空气跑远了。

    一路跑到操场，唐苏直接无视了张蕊那愤怒的表情，直截了当地叙述了一遍刚才的事情。张蕊的表情从冷漠拒绝到最后泪流满面。

    “妈妈真的那么想吗？”张蕊哭着说。

    唐苏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我应该怎么办？”张蕊说，“我想给妈妈道个歉，但现在这个样子我做不到啊。”

    唐苏仔细想想了，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蕊，张蕊听了泪如血涌，点头说好，唐苏叹着气摸了摸张蕊的脑袋。

    下午两点，上课铃准时响起。唐苏一个人默默地站在校门口，看着校外的街道，身边站着一个旁人看不到的张蕊。张蕊的眼睛哭肿了，她带着期盼看着街道的尽头，望眼欲穿。

    一个轿车出现在视野内，张蕊的小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唐苏看到张蕊的动静，也看向了那辆车。

    车子开的很急，停到了校门口，张蕊的妈妈从车上下来，匆匆忙忙跑到唐苏跟前，眼睛里全是急切。“我来了，我来了，孩子，妈妈来了……”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唐苏默默地交给她一封信，说：“你认识你女儿的字吗？这是她给你写的信，上面都是她要对你说的话。”张蕊看着眼前的母亲，口中喃喃着，泪眼婆娑。

    女人迫不及待地拿出信，看着上面写的娟秀的字体：妈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小的时候，我想让你陪我吃顿饭；然后长大一点，我想做饭给你吃；但是你每次都非常冷漠地拒绝我，你知不知道啊？在你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

    失去了父亲之后，我也失去了母亲，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母爱。说实话，那个家对我来说早已经不是家，只是一个居住的地方而已。你对我来说仅仅比陌生人熟悉那么一点，毕竟我的血里流着你的血。

    我离家出走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走的时候我对那个家没有一点留恋，真的，我没有一点舍不得。我开开心心地跑在街道上，跑在这个世界里。车子把我撞飞了，身体在空中的时候，我突然想哭，我不知道为什么。

    快要死去的我突然明白了你的内心啊。妈妈，在快要死去的时候，我突然很后悔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话，我好后悔。

    妈妈，我爱你。

    女人看到结尾，突然睁大了眼睛，看向唐苏，唐苏对视着女人的眼睛，没有说话。张蕊突然一个飞扑，扑进了女人的怀里，泪流满面地在女人的耳朵旁轻轻念着：“妈妈，我爱你。”一滴晶莹的泪从张蕊的眼睛里流出来，滴在了信纸上，信纸竟被浸湿了一块。

    女人突然觉得自己莫名的很安心，而且有风在自己耳边吹，很是温暖。她突然发现了信纸上的那一块湿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大喊着：“蕊蕊，妈妈爱你。”

    唐苏看着眼前拥抱着的两人，心里一暖，悄悄地走了。虽然母亲看不到她的女儿，但是她能感应到，她的女儿就在她的身边。

    这应该就是母女吧。

    ……

    之后唐苏找到了张敏老师，对着老师鞠了一躬，发自内心地笑着：“老师，我去看张蕊了。”

    “她很好，和她妈妈关系也很好。”

    “张蕊说她也很想念您。”

    “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