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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与言景行说起这件事,言某人并不太在意。知道了就知道了,无甚影响。张氏那里明里暗里老侯爷总是要给补贴的,但她若以为自己能左右言如海的决定,那就实在是太天真了。至于夏雪怜,这原本就是老爷子自己惹下的麻烦,如今既然他人回来了,又闲在家里,那还是让他自己去处理吧。

    言景行撩床帐,翻抽屉,抖帷幕,暖香莫名其妙:“你寻什么呢?”

    “草莓呢?”言景行刚在鬼脸青圆角猫盆里放了两枚咸鱼片,一转身却寻不到猫了。叫了小末来问,结果这小丫头说方才还看到它卧在柜子上。

    暖香也来忙着找,一边抖着鱼片,一边喵喵的叫试图引它出来。叫着叫着,言景行就忍不住回身看她。暖香把床围裙撩起来,探进去大半个身子,“喵”“喵”丝质裙子柔滑从臀部顺下来,勾勒出一握蜂腰,一枚翘臀。

    言景行看了片刻,伸出手去,拦住腰,拔萝卜一样把她□□。心道真是个不注意仪态的贵妇人。那温热的手掌一拦,暖香脊背上汗毛就竖起来了。只觉得对方的气息一阵阵把自己包围。所幸言景行很快就松手了。女孩子的触感,那一段腰,软而温热,仿佛,摸着一只猫?言景行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了。

    暖香摸摸鬓角:“没有啊,它钻到哪里去了?”

    言景行想了想,看看桌案上,百宝格上摆着的一连串古玩瓶器,一个个找了过去。这只猫喜欢钻洞。从那青铜制流带纹的貔貅小尊,到大大的青釉人鱼纹古豆。黄花梨的抽屉一个个拉开----暖香忽叫:“那里!在那儿!”

    言景行抬头一看,就发现发现草莓的脑袋从圆肚宽口的美人抚琴粉胎插花瓶里探出来----高深莫测的俯视着下界。这么高的百宝架,里头又插着大捧纱质绒花的瓶子,它是怎么钻进去的?

    “找你呢,你就叫一声啊。”刚刚有一只猫在看着我学它叫。暖香脸皮腾地涨红,莫名觉得有点羞耻。她化羞为怒,一步上前,冲着草莓挥拳头:“你给我下来!看到小鱼干了吗?再不下来,就不给你吃了。”

    草莓俯视她一眼,又抬头,展示高风亮节般双眼望着虚空。暖香咬牙。“它是出不来了吧?钻进去之后,瓶里是光滑的,无处借力,上头又有绒花挡着,所以就被卡住了。”言景行若有所思,吩咐小末踩凳子去救它。

    暖香看着草莓不怀好意的道:“景哥哥先不必担心。你看我们刚刚找的那么着急,这猫都不叫一声,说明它还没呆够。或许从那里看过去,风景特别好呢?”

    言景行诧异的看过去,暖香认真点头,信誓旦旦:“说不定它爱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呢?”

    “-------有点道理。”言景行叫停了小末,自己依旧回去读书。

    暖香冲草莓露出得意的笑,故意把小鱼干放到她看得到吃不到的下一层。自己拍拍巴掌,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昂然走出。

    却不料,刚转身,后面哐的一声,却是草莓把前爪从瓶口里探了出来,结果一用力,连猫带瓶一起滚了下来。眼看这精美珍贵的刑窑大花瓷就要变成碎片片,暖香下意识的伸手去接,结果人刚动,面前袖风一扑,言景行就把她圈了回来,脚尖一踢,要落地的花瓶重新升高,他长臂一舒,接到了手里。一颠倒,把猫和花一起倒了出来。

    “你傻呀,敲到脑袋怎么办?”言景行把她从怀里放出去。

    暖香摸摸额头:“我没有那么笨吧。”

    言景行把她刘海撩起来,“右边再砸个疤就对称了,跟比目鱼似的。”

    暖香这可不依了,一边把小鱼干分给草莓,一边道:“我是比目鱼,总好过有些人是白斩鸡,掉到红辣椒紫苏汁青梅姜里蘸了一圈那种。”

    言景行顿时想到自己那青紫满布,惨不忍睹的身体,想到那双手的按摩和推拿----身体温度忽然升高,不能再想了。言景行敲敲额头,找不到话来回嘴,只悄悄俯身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我领你的情。没料到你还藏着这个手艺。说不定哪天,我们流浪江湖,就挂个牌子悬壶济世了。”

    这姿势从旁边看非常亲昵,两人好比交颈厮磨,双成正捧着晾好的墨块进来,刚打开帘子,就被吓了一跳,急忙退出去,连带着把刚要进来更换春瓶插花的零鱼一起抓走。

    暖香抿嘴一笑:“快别,我只是会点皮毛按摩,对医术一窍不通,到时候不说悬壶济世,怕是要被人打上门来了。”

    言景行也笑了:“打上门不怕,只管打出去。只怕被人贴对子。”

    “什么对子?”

    “新鬼烦冤旧鬼哭,他生未卜此生休。”

    暖香为之绝倒。正笑闹,却有福寿堂的红缨来报,老夫人请少爷和少夫人一起过去。暖香心道该来的终于来了。她已经冥思苦想准备多日,今日终于“金殿对策”心情分外激动。言景行看她更衣,脱掉了那水绿湖绸小袄,穿上了一件真红牵丝铃兰花的交颈长袄,又散了家常慵髻,让糖儿给自己正梳弯月髻,斜插一只三尾点翠凤钗,压着一朵柔粉色堆纱花。眉心端端正正描着一枚朱红花钿,务必显出端庄稳重的样子来。

    言景行便笑:“这么激动,倒像是十年寒窗考科举的士子。”

    暖香对镜自照,自信挑不出毛病,便道:“可不是?这十几年养在深闺,一朝嫁人伺候长辈,那比士子还要重要。他们可以重考,那叫锲而不舍。女子要重嫁,就困难重重,要被骂不够贞烈。”

    言景行哑然失笑。这人年纪虽小,事理却样样明白。

    如今是初春,福寿堂那里开着几株金黄色的,小巧的报春花。早生的月季也已经开放,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清香。言玉绣淘洗砚台,看到两人过来,便站起身,走上前来招呼。“少爷,少夫人。”她穿着烟紫色缠枝铃兰掩矜短袄,系着一条浅水色一寸暗金流云锁边的裙子,端端正正的立在那里。

    言景行当先注意到的是那副砚台-----当初外书房里,他少掉的那个罗汉图澄泥砚。言玉绣注意到了,不敢直视言景行的眼睛,低了头轻声道:“当初侯爷刚回来,叫我去书房给他抄一篇《心经》,当时随手拿了这个砚台来用。后来侯爷又随口赏了我。”

    言景行点点头,那黄褐澄泥砚,泥色纯美,如大地般古朴温润,造型极为大方,他心里始终有点惦记。如今知道下落,也算了段心事。只是言玉绣不知道怎么想,暖香惊讶的看到她擦干净砚台,双手碰过来,对言景行道:“还了少爷吧。”

    ------她大约以为自己受到了冒犯:我虽然是个庶女,但也不会眼馋别人的东西,想要据为己有。你既然介意,那就收回去吧。

    “-----澄泥砚不能倒墨汁,只能研墨块。我以前用的松烟墨。”言景行一迈而过,既不多看也不多话。暖香却猜测,大约他也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难道父亲送的东西我还会讨回来吗?澄泥砚在使用中要注意烟墨和油墨分开。但从刚刚洗涤情况来看,言玉绣明显是用的油质墨---他只为那块宝砚可怜。言玉绣站在那里,颊上略略发红,暖香看了她一眼,径直跟言景行走去。

    老夫人正盘着腿坐在堂屋正中央的红褥大炕上,旁边一张长条形寿松木仙鹤纹小炕桌,堆堆叠叠放满了书册。老夫人眼神不好,离得近了看不清,所以有心腹丫头红缨捧着,离约半丈,一页一页翻给她看。老夫人眯着眼睛靠在身后又软又大的樱红茉莉花大枕头上,有时候看得累了,便会让红缨用加了牛乳的热水为她蒸一蒸眼睛。或者干脆让她念给自己听。两人进来,先请安。老夫人似乎在心里默默算账,略过一会儿才让红缨收手,令二人坐了,丫头子过来上茶。

    言景行照旧不喝茶。老人照旧装作不知道。按理说都是一家人,既然不喝,那就不需要“待客必有茶”这样的虚礼。但老夫人偏不。一个拧着要沏,一个硬是抗拒,俩人竟然互相示威一般,“和谐”的相处到现在。

    为了打破僵局,暖香一看茶色茶叶便笑了,龙井不能用滚水冲泡,要用第一层起泡水,这泡茶之人显然有些门道。因道:“祖母也偏爱龙井吗?”

    言景行看了她一眼,似乎要阻止她开口,但已经来不及了。老人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说下去,暖香自以为缓和了局面,便笑着说出了脑子里过了三遍的句子,自信没有差错:“龙井茶生津止渴,提神益思,还对牙齿极好。龙井自古是雅士所爱,雀舌寒春,湖上飘雪。可谓妙极。”

    言景行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所以他转头看着窗外。

    老夫人扫了暖香一眼,慢慢的道:“我不爱龙井,这是随便拿的。”

    暖香顿时无语。那您干嘛要我讲。老夫人心里大概想的是,你觉得我拿自己最爱的来招待你,多大脸?暖香转了个弯儿才回过味,心里顿时住了只撕扯猫抓板的草莓:会不会聊天!会不会聊天!卯着劲儿来互相伤害,言家人这都什么毛病?

    当然,没有人敢说老夫人有病。她向来与小辈不亲和,一般叫过来,那都是有话要训,有事要吩咐。

    “景儿,你改走文职的事定下来了?”如今是记室,这官不显,不过是个亲王幕僚,但这种人不仅深得亲王信重,依为心腹,也往往会被举荐于朝廷,如果没什么差错,拜相伴驾都是极有可能。这件事她是从言如海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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