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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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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描绘而显得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动了起来,水面波纹四起,其中一色泽赤红之物,渐渐从那湖底浮现游出,,其形如鲤而赤,一双暗赭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

    双眼无神者,常被形容成一双死鱼眼珠子。因此,这鱼之眼,在人之眼中,总是呆板无神暗淡的。可是,在墨今眼中却不一样,他乃是一条黑鱼,鱼之眼看鱼之眼,与人之眼看鱼之眼必然是不同的。

    他在此形如鲤,颜色赤红之鱼的眼中,看到了渴望与狂喜。

    而这两种情绪,皆让墨今感到遍体生寒。

    “不仅是冰灵根,原身还是鱼,天不负我,此乃量身为我打造之躯壳!”

    墨今只闻那赤色状如鲤之鱼豪爽大笑,接着便见他如一道赤红闪电,直射入脑海之中。

    只一半晌,墨今那向来黝黑的眸子便染上了暗赭之色,他只喃喃自语,“却没想到,这小黑鱼竟然还带了我族一两丝血脉……”

    这话中,多少带上了一两丝叹息。想必,若不是其失去了身体,唯有夺舍一途的话,面对带着本族一丝血脉的小小后辈,多少还是会照拂一二的。

    而隐匿于阴影之中,目睹了这一切的明夏,骤然失色。重生伊始,明夏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对那被自己强行带入书中的作者,以极刑之苦痛,配合那洗脑之秘法,深深将她脑海中原本的《剑仙破魔传》删减修改,既藏下了些于自己有利之情报,又将那些糟心内容去了,独留下些内容以示警醒辅元尊者。

    而那明夏以这修改删减版的《剑仙破魔传》所做的第一个局,便是借辅元尊者之力,去截杀那妖尊墨今,只是不料竟然失败。

    明夏对墨今自然是杀之而后快,而这其中原因,自然是因那墨今后来的所作所为。

    可是,此时,这个双目点染暗赭之色的墨今,显然才是上一世那在楚真借由婆娑鬼木闹腾之时,于压制修为,限制法宝之秘境中斩伤辅元尊者,将之彻底掳走的妖尊墨今!

    这一刻,彻骨的恨意近乎将明夏的理智碾压殆尽,而仅剩下的最后一丝理智则告诉他,初夺舍之时,方为夺舍者最虚弱的时候,此时出手,便是最佳时刻!

    剑随心动,暗影之中,炎火似剑,正逢那邪天老祖夺了舍,正对着原本元魂栖息的那山水画,亦正巧背对着明夏藏身之处。

    纵使它身前早为大能,原型刺之不入,煮之不死,唯有乌梅二枚共煮可将之杀之,却也架不住此时方夺舍,灵气不济,而墨今虽有一丝血脉,却更多只是平凡黑鱼,在这无灵气护体,直射过来之炎火又是天火之外最暗之影之炎,竟只来得及转过半个脑袋,胸口便被那炎火剑芒洞穿,他瞪大眼睛,眼中暗赭之色褪去。

    明夏这一击,本就冲着伤魂灭魄而去,那邪天老祖失了躯壳,被封入画中,虽此秘境自成聚灵之势,冰室中寒气绵延,已将养魂做到了极至,却依旧挡不过岁月流逝,魂魄受损。而夺舍一行,向来极伤灵魂。更何况,邪天老祖所夺舍之鱼墨今乃是元婴后期修为,于这清苍界中,已算不得低了。

    因此,邪天老祖夺舍成功,原本就早有溃散之势的灵魂,虽因有了躯壳重获了些许聚合之力,那损耗却也是巨大的。

    且他此刻,虽有顺利夺舍之喜悦,更多地却是忧思与心焦。画中时间不可计数,先前那明夏又先是说碧琉已经飞升,复而又言其中颇有疑点。因此,此时的邪天老祖虽方夺舍,乃是最虚弱之时,却根本无法理清心中烦闷愁绪,灵魂愈显不稳。

    所以,明夏这雷霆一击,顿时将他的灵魂打残打散,而此时那邪天老祖只是夺舍成功,还未来得及将那小小黑鱼魂魄吞噬干净,这被明夏打伤之魂,却让墨今身体中,那被邪天老祖死死压制住的墨今魂魄有了一口喘息之力。

    鱼自然有求生之志,拼尽全力,那小小黑鱼之魂张开大口,一口又一口,只与那半散仍连的邪天余魂撕咬缠斗于一处。原本,那邪天老祖自然于灵魂上远强于墨今,但是一来他早已灵魂受损,二来明夏全力一击让他灵魂溃散不止,三来,这墨今才是此鱼身真正主人,因此此时,两鱼之魂竟然势均力敌起来,不知是那东风压倒西风,还是那西风吞了那东风。

    明夏那一击,竟是让原本在《剑仙破魔传》中,从出场时便已被夺舍的妖修墨今,获得了一线生路。原本那妖修墨今,因缘际会寻到了一署名邪天老祖的残简,之后,他循着残简入了这秘境,彼时并无明夏这等变数,因此那墨今的鱼魂,也便随着这一次探宝求缘,成了他人盘中小餐。

    至于原本《剑仙破魔传》中,夺取那原书女主于潇潇一缕元魂,将她当做搅乱修真界的道具之妖修,自然亦非墨今尊者,而是那夺了舍的邪天老祖。

    只不过明夏此时修为仅为金丹,虽其境界原高于此,且平日里借助未来的本命元剑炎影之力,一些超出修为境界之术法,施展起来也是手到拈来,于身体并无一丝损坏。

    可是用出剑芒,却完全不一样了。剑芒之力太过霸道,剑芒之境界也太过孤高,因此,强行连越数级,用出这玄影剑芒,实在是远远超过了此时明夏这具身体的承受范围。

    聚剑元,化剑气,凝剑罡,合剑芒,定剑域,剑修之修炼方法,与那修士自身境界修为,互为表里,皆需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元婴修为境界者,其最高能达到的剑修领域,便是那凝剑罡了。且这剑罡,亦非元婴剑修就必然能修炼得出,还仍需看那修士天赋机遇。

    譬如那妖尊墨今,以及那三剑门的青竹尊者,皆是已经修炼出剑罡之剑修,只此一点,他们便已属这清苍界剑修之最大成者了。

    因此,那金丹修为之剑修,多的是仅能聚出剑元者,若能使出一两分剑气,便已经是天才中的佼佼者了。可是刚刚明夏所用的,却已然是更高一层的合剑芒之境界了。自然,一小小金丹修士的躯体,又如何能承受住远在那元婴之上的大能,才能施展的剑芒之力呢?

    虽然,以此时明夏金丹修为的身体连越数阶所用之剑芒,其威力也早已大大削弱,否则那墨今的躯壳不会仅仅只被穿出一大洞,但是,他的身体,在借助炎影用出剑芒之中,肌肉青经凸起,骨骼隐隐作响,全身上下,皆发出了无声的悲鸣。

    此时,明夏只觉得双耳轰鸣,眼中金光猛闪不止,耳中有黏腻之感,鼻中似有液体溃漏而出,而此时他全身上下更是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疼痛。

    借着炎影支撑之势,明夏也仅能撑起半边身体,不让自己以可笑的姿势摔倒在地。行动间,有液体滴滴答答掉落之声。此时因炎影藏匿之力,此声音恐怕只有明夏一人能够得以听见。他低下头,硬住头皮朝那冰雪般的地面望去,此时那原本洁白无瑕的地面上,已然凝结出点点红梅。他看向自己露在那衣衫之外的手背,之间上面殷红点点,竟是身体之精血,崩坏后一滴滴沁出了那皮肤之外。

    明夏心道不好,他抬头向前,便见那墨今所倒下之处,已失了人形,只余一尾寸长黑鱼摊躺于地。那黑鱼虽有一被洞穿之伤口,血液却顺着伤口全都细细结起了冰。原是那墨今精通冰系术法,此时虽处于两魂相斗于一躯壳之中后的诡谲危机状况,那鱼身却不用意志操控,自然以那冰寒之力凝结伤口之处,为自己*求得一丝活路。

    只这鱼身乃是凭本能结冰,那寒凉之气只引着这冰室之中寒气皆随之一起共鸣震荡。因此,以那尾摊在洁白冰面上,被破一洞的黑鱼为中心,寒气四溢,逐渐蔓延,竟是要将整座原本仅以冰雪为基的冰室,变成彻底只余冰雪的结冰降雪之室。

    明夏此时忍住双耳轰鸣与眼睛的酸涩之感,只见那冰雪逐渐冻结一切,那寒冰领域的边界逐渐扩展延伸,正缓慢向自己靠近过来。明夏知晓,纵然是有炎影护体,此时自己身体已经因越界用那剑芒呈现破败之态,碰上这黑鱼墨今无意识构造出的冰雪领域,大抵便是九死一生了。

    分毫之间,明夏做出决定,羞容草再是必要,若是丢了这重生一次的小命,那便万事皆空。

    他以那炎影为支撑,就这样一步又一步挪出了这冰室。

    ***

    辅元尊者不管那青色石砖,只顺着那白色窄桥,向着那窄桥的另一头走去,却在行至半路之时,感到身后有冲天寒气。他心道估计是那墨今独自一人入了那藏宝之地,遇到了麻烦,才会有此等巨量寒气。

    不过辅元不知那是,两人同时探索那坚硬青色石砖之时,因墨今欲以自身修炼之极致去破开那坚不可摧的青色石砖,辅元尊者因以示避嫌远远推开,却恰巧让那墨今成了当时离那冰室最近的冰灵根修士。

    可以说,辅元尊者逃过一劫,只是此时他自己并未意识到罢了。

    辅元原想着径自离去,不再管那黑鱼以及这秘境中与那碧琉老祖的关系,尽快找到那明夏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在动这一念头之时,那婆娑鬼木竟是又闹腾起来,一时辅元尊者不得向前再行一步。

    待那气血沸腾之感终是平复下去,辅元尊者这才方知晓,这婆娑鬼木突然闹腾,原是这秘境中有些什么。因此关系,辅元尊者只得顺了这寄居于自己本命法宝之中的婆娑鬼木之意,转身回头,回到那那原本墨今消失之地。

    此时那处寒气透过那些坚硬无比的青色石砖,渗透出了地表,随着这寒气一同冒出来的,是一破损了一半的传送阵法。

    辅元尊者细细打量那因出了问题才终显出面貌的传送阵法,虽一时不得完全窥破阵法玄机,却也看出了这阵法内嵌一限制法阵,用以限制入那传送之地的修士数量。

    这阵法还有一半仍旧隐藏于石砖之下,辅元尊者先前发现不了它,盖因这些石砖炼制的太过完美,此传送阵更是紧密嵌套于这层层石砖之下。此等以器藏阵之炼器手法,辅元尊者这些年也曾构想过,更是尝试了多次,但仍不得其中精髓。此时仅看这因不知受了什么破坏,损毁了一般的器中藏阵之手法,竟隐隐有所悟。

    不过此时显然非参悟之时,辅元尊者稍作思索,便直接踏入了这因被破坏终显出痕迹,却还未完全失效的传送阵,接着白光一起,辅元尊者被传送到了一极寒极冷之地。

    平日里,辅元尊者依靠自己变异单冰灵根,吸取天地间五行水之灵气,化炼为寒气,十之八//九都被那以极阴极寒之灵气为养料的婆娑鬼木吸收去了。此时到了此处,辅元尊者只觉得周遭皆是纯正天然无需转化的寒冰灵气,只觉得通体舒服,已经是多少年皆没有过的畅快了。

    而此时辅元尊者丹田之中的千羽阁,更是快速旋转起来,这周遭寒气便一丝丝一缕缕全都流进了这辅元尊者本命法宝中的那棵婆娑鬼木之中。

    未沉溺于这舒适寒气之中,辅元尊者只一低头,便见着了此处寒气来源。

    只见这空落落一片纯白冰室之中,一尾寸长黑鱼躺在了雪白冰面之上,它胸口破洞,只余些许生机。

    辅元尊者的视线,却未在这墨今身上停留太久。他抬起头,注意到这黑鱼墨今之前的洁白墙壁之上,还挂着一幅画。

    那画中乃是一白色窄桥横穿过一片温润湖水。那白色窄桥辅元尊者并不陌生,正是方才在上头见过,被墨今想着带走的那座。

    但是比起那窄桥,那桥下之湖,却让辅元尊者更觉眼熟。

    “这——?”辅元尊者深吸一口气,那笔触技法,那湖之形状,辅元尊者曾见过数次。只是辅元尊者见到的时候,皆只是废弃之草稿。而那时的辅元,问及师尊之时,碧琉只答,“早已画完,这些草图皆已是无用之物,你拿去临摹,练习笔触吧。”

    辅元尊者沉下心来。他原是打算径直绕过那摊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小小黑鱼,却终究是在这尾黑鱼前停下了步伐。他从那千珍千宝乾坤袋中取出一晶莹剔透长颈细瓶,不做任何更多动作,仅将这细瓶放于了那黑鱼身侧。

    接着,他绕过黑鱼,走到了那挂画面前。细细凝视之后,辅元尊者挥动衣袖,冰刃从半空中凝结,刺穿了那挂画,画中万般色彩浑在一处,化为非黑非灰之污渍,顺着那辅元尊者所幻化之冰刃表面延展流出,没一会儿,那挂画只余一片纯粹的空白,而那画前地面上,也只剩一摊各种颜色混杂在一处的浑浊液体。

    随着这挂画法宝被毁,水流声自顶上传来,辅元尊者只觉那原被封压在八十又八尺内的神识,又得以彻底铺展开了。

    “咦?”辅元正欲离去,却突然有所感。他伸出手,掀开了那已经变成了一张白纸的挂画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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