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闹剧

录音棚换到另一个大一点的录音棚，大多数时间除了看安老师那张油光锃亮的胖脸，就是围观一大堆乐器录制奇怪的片段。她需要做的是录人声咏唱的部分，而插曲？插曲要排到最后。

    邵琪把她送过来打了招呼又不见人影，有时候许浅珂真怀疑自己被安排这么一个经纪人是邵子期故意的。可惜她不能抗议什么，虽然邵琪没有绕着她团团转但人家也没有失职，该做的该安排的都安排到了，许浅珂只好自我安慰邵琪或许只是这一段时间很忙，忙过去会好的。

    《卡门》作为童庆生期待值非常高的一部电影，本身便改编自华夏文学奖得主夜风所著的同名悬疑小说，其配乐的要求自然不低，故而华娱才专门邀请业界声望很高的安然飞安老师负责。那边电影的拍摄工作才结束不久，这一头配乐组已经与剪辑后期同时开工。

    顾名思义，《卡门》这部电影与歌剧卡门有相当深的关系，加上华夏电影配乐业界整体的惯例，配乐自然选择了偏古典的交响形式，主要的录制工作都要靠龙城爱乐乐团完成。但是围观了几天的许浅珂表示，这位安老师的实力着实与她那高大上的名声与高傲的态度很不相符，曲子写的，唉，她一个半专业人士都听不下去。

    《卡门》本身的剧情相当暗黑，加上童庆生一直以来鬼才导演的执导风格，即便电影还没剪完，大家都能大概预料到最后是什么效果。可能是为了乐配合影片紧张惊悚的风格，安老师写曲目的时候刻意地尝试用音乐节奏营造步步进逼的氛围，却忘记旋律才是最重要的东西。管弦乐终究是传统的表现手法，太过追求效果，听觉感受反而大打折扣，甚至连交响本身宏大的整体性都破坏殆尽。

    “这一段都重来第四遍了，为什么没有效果！！！我要的是悲伤而凄厉的控诉，你们呢？你们的专业水平呢？”耳边又响起小提琴跑调那种锯木头似的刺耳响声，许浅珂眼角一抽，往角落里再凑了一凑，屏蔽掉安老师愤怒的叱责声。呆了几天这老师确实让许浅珂都受不了，动不动发神经不说，还全怪人家管弦乐团，就不想想自己的曲目有没有问题。

    忍了超过半个月，龙城爱乐乐团的团员们终于忍无可忍，听这个又肥又老的女人咆哮这么久，还动不动质疑他们的专业水平，在座的不少团员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为什么没有效果？还不是这段旋律写得太可笑！”脾气向来很暴躁的二提忍不住了，高声反驳：“你倒是说一说，这段里面各种不和谐的和弦，节奏也根本不适合小提琴演奏，我们该如何做到你要的感觉？”

    “你是在质疑我的作曲吗？”被当场抢白，安老师细小的眼睛撑大一线，带着怒气回问。

    “只允许你质疑我们的专业水平，难道还不允许我们质疑你的作曲水平吗？”二提先生索性把琴从肩膀上撤下来，琴弓摩擦下发出一声长而滑稽的响动：“虽然你是前辈，但我也有我作为演奏者的格调，已经容忍这曲目的可笑，现在还被你不断质疑演奏水平，不好意思，恕我忍不下去，告辞。”他提着琴站起身，径自离席。

    椅背碰撞间发出沉闷响声在大录音棚里面清晰可闻，一瞬间团员的不满议论都安静下来，就连工作人员和许浅珂这样在休息的人都被二提的离席给震住，扭头看向交响席那边。然而这样的凝滞只停顿了一刹那，还未等涨红了脸的安老师反应过来，爱乐乐团在席的团员仿佛恢复流动的空气一般，纷纷不言不语地起身，收琴的收琴，拉椅子的拉椅子，在许浅珂惊讶的目光中跟着首席小提琴整整齐齐速度超快地鱼贯而出，头也不回。

    不过分分钟交响席里竟是走了个干净。

    那边负责录制音台的工作人员与坐着的许浅珂都睁大眼面面相觑，再扭头一看，原本站在投影大屏幕前面的安老师一张胖脸已然涨得青紫，艳红的嘴唇气得直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伸出右手指着方才爱乐乐团离开的方向颤巍巍地，许浅珂看她气成这样，心里正在幸灾乐祸，就见她魁伟的身材一个踉跄，哐当一声直直栽倒在地。

    一片空荡荡的椅子前，一滩肥肉般的安老师倒在那里，比起先前乐团面前颐指气使威风扬扬的画面显得格外滑稽。周围的工作人员也是被压得不满，居然等到安老师气倒在地，才慢慢悠悠上去扶人的扶人，打电话的打电话。

    真是一场好戏，许浅珂忍着笑意，从后门溜走回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