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她的离开，又是新的开始

同一个人么？

    演出结束之后，沈漠去到后台想找黎飒好好谈一次，他知道自己那时候的犹豫深深刺伤了她。可分明在她眼里，清楚地写着身不由己。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让他……保护她？

    在一堆忙忙碌碌收拾东西的人群中搜索到黎飒的身影，沈漠正要走过去，却见一个男子适时走到黎飒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随后带着黎飒从侧门绕出去，进了另一个房间。

    沈漠认得那个男子，欧阳与，林萧的助理。

    是林萧把黎飒叫去了？

    沈漠在内心将数种可能都一一揣测了遍。或许，就如同《二十八栋精神病所》当初招收演员时打得旗号所说，silver想要借由这次机会挖掘新的签约艺人。也或许……

    忽然又想起圈子里那花花公子林萧的风评，沈漠不由地紧紧蹙起眉头。

    在礼堂大门外等候许久，终于见到黎飒走了出来。如果不是发生了先前的事情，这个时候的黎飒八成会兴高采烈地冲上来扑进自己怀里撒娇的吧？

    想到这里，沈漠无声地苦笑了下。

    ”我在等你。”见黎飒不作声，沈漠重复了一遍。

    黎飒没料到他还在门口等，思绪没来得及从方才林萧的事情上抽离回来，一时恍了神，张口”啊”了一声。

    见到黎飒此时居然连同自己说话都已经心不在焉，沈漠无端升起一股烦躁，俊眉微微皱到一起。

    ”我说，我在等你。”他再一次重复，目光灼灼地望向一脸茫然的黎飒，”怎么进去了那么久才出来？是林萧找你？”

    总算是回过神来的黎飒，抬起眼扫过沈漠难得露出这般神色的面容，心头骤然紧了紧。她已经清清楚楚地和他说了分手，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

    不是没有难过的。

    但是这种难过并没有浮上表面，黎飒的演技素来精湛，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李娇的。

    嘴角本是快要下抑的节奏，被黎飒硬生生向上拉扯，牵出一抹看似讥讽的冷笑：”放心吧，我知道公司对我的定位是玉女明星，不会做出什么让我的经纪人和公司为难的事情的。至少，在正式离开盛世传媒之前不会。”

    故意在”正式离开”四个字上加重语气，如同意料之中的一样，沈漠再次皱眉，反问道：”什么意思？”

    黎飒唇角的笑意更浓，她双手叉在胸前，讥诮地抬起下巴：”先前应该就已经说过的吧，silver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更是一个跳板。”

    沈漠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攀上黎飒的双肩，他用力握住她纤弱的臂膀，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你答应要去silver了？”

    ”继续留在盛世传媒，我永远只会是一个三流玉女明星。”说着，黎飒伸手轻易便挥去了沈漠的双手，神情决绝。

    她不得不这么做，哪怕让沈漠伤心一时也好，她不想因为所谓李娇的事情，让这个自己真心爱的男人受到任何可能的伤害。

    ”你不是一直认定，自己怎么样都能够成就辉煌的吗？”沈漠仍旧不甘心。他看着眼前的黎飒，竟产生一种错觉，她真是黎飒？还是戏里的连叶？究竟哪种状态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是啊，哪怕直至此刻，黎飒都坚信，凭借自己上一辈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那么久的经验，以及如今得天独厚的条件，哪怕是留在盛世，也必然会有登顶的那一日。但是她不能等了，林萧是她的下一个任务，为了这个任务，她必须跳上silver那个拥有一切天时地利人和条件的平台。

    黎飒见到沈漠眼里流露出的哀伤，心底产生了一丝不忍。可她还是深深吸了口气，咬咬牙开口道：”我现在所做的选择，正是为了成就自己。”她冷冷看着眼前人，话语仿佛能够化作利刃，刺透人心，”林萧可以给我我想要的东西。而你，沈漠，你给不了。”

    而你，沈漠，你给不了。

    沈漠的身形明显晃动了一下，他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雾色。他看不清了，看不清眼前这个黎飒了。

    沈漠还想开口，他想问个究竟，到底是什么样的难言之隐，要让两个人走到现在这步田地。

    不过显然黎飒已经不打算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儿，从沈漠的视线里消失。

    抛下欲言又止的沈漠，黎飒再也不看他一眼，侧身而过，快步走到路边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急急一头坐进去，不再往原处看上一眼。

    出租车急速驶出的同时，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黎飒没有伸手去抹眼泪，只是用力吸了吸鼻子，垂放在腿上的双手，用力攥成了拳。

    单手撑在车门上的窗边，勉力支着因为短期内发生太多事情而感到有些疼痛的头，黎飒闭起眼，仍凭呼啸而过的风划过她的脸，吹干她脸上的泪痕。

    没过一小会儿，手机忽然闪了两下，黎飒低下头一看，未读信息，发信人--沈漠。

    反正此刻已经离开了沈漠的视线区域，不必再故作压抑内心的情绪，她毫不犹豫地点开，简短的一句话跃入眼帘：无论你有什么事，记得我曾说过的，我会保护你。

    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顷刻间再次决堤，滴滴答答落在手机屏幕上。

    当然，黎飒清楚，这种负面情绪不能维持太久，眼下的自己早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打起精神往更高的方向走去。

    翌日一早，还在睡梦中的黎飒就被一串手机铃声吵醒，甫一接起来，就听到电话那头助理杜敏急吼吼的声音：”lisa姐，赶紧来公司吧，陈总急着找你呢！”

    陈远？黎飒想了一下，不知道他突然找自己会是为了什么事情。

    ”哦，就陈总吗？”脑海中蹦出某个猜测，她想证实，”公司里没来其他什么人？”

    杜敏一副惊讶的语气，连连点头：”有的有的，silver的大老板也来啦！”

    果然。

    黎飒勾了勾唇角。林萧，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挂了电话，黎飒匆匆梳洗一番，镜子里映出她因昨晚哭泣而造成的浮肿眼圈，她不由得为此皱起眉头来，不惜花费了好些时间，又是冰敷又是涂遮瑕膏，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满意地对着镜子点了点头。

    换上一身明黄色圆领无袖呢子连衣裙，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都被服饰的颜色称得愈发白希光泽。一袭秀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配上清淡却精致的妆容。

    如今的每一步对黎飒而言，都如同即将踏赴一场战役，想要赢得战役的胜利，首先气势上不能输了。这样精心的装扮，便是为前往战场前的阵仗准备。

    临出门前，黎飒再一次对着镜子照了照，自信地扬起一抹笑容。

    这抹笑容一直被她带进盛世传媒的行政大楼，带进陈远的办公室。

    ”陈总好。”黎飒笑着同陈远打了声招呼，随即将视线落在一旁的林萧身上，”林总。”

    陈远见林萧也对着黎飒礼貌地施以一笑，心中揣测起究竟这黎飒有些什么能耐，就连silver大老板都亲子登门来要人了。

    《二十八栋精神病所》是一部小众话剧，在影视界的影响力并不大，陈远只知道黎飒前阵子接了个话剧小配角的活，没放在心上，自然也枉论观看见证黎飒卓越的表演的现场了。

    陈远清了清嗓子，完全无视站在办公桌对面的黎飒，转头一脸为难地看着林萧，说道：”林总，您看，黎飒是我们盛世传媒的签约艺人，哪怕您这儿想要人，怎么也得等她五年的合同到期呀。”

    ”五年？”林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眉峰微挑，”陈总，我想你是误会什么了吧，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替黎飒提前解除合同的。”

    说罢，他转过去看了眼另一边的黎飒，显然黎飒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面色淡淡。17904427

    随着林萧的视线望过去，陈远的目光也落在了黎飒身上。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在自己手下干了这么多年的女艺人，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停留在原先的花瓶定位上，对盛世传媒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因此，即便是她之前忽然间生病住院许久未醒，他也从未放在心上过。

    陈远细细打量起黎飒来，一样的面容，几乎没有改变，清新自然、纯净脱俗，嘴角边淡然的笑意里，却有几分老成的味道。

    再对上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陈远心里一愣。从什么时候起，在这个处世未深的小女孩儿的眼底，竟已经能如此清晰的找到一抹名为妩媚妖异的气质。

    这本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这个阅历的人该有的东西。

    不过又是一个转念，陈远默默摇了摇头。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或许……林萧只是出自与商老板一样目的？

    对于这个猜测，陈远自己十分满意。娱乐圈里的女明星，只要姿色好，哪怕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龙套，也总有机会能被一些上层人士看中。

    特别是像黎飒这样，被打上”玉女”标签的女人。

    越是表面纯净无垢，越是叫人想去探究骨子里的污浊。

    ”解除合同，这个……”陈远以为，林萧如果是一时起了色心，与其顺水推舟将黎飒送出去，倒不如争取把她依旧留下来，反而能为盛世传媒换得更多、更有利的东西，”虽然silver是业内公认的一线娱乐影视公司，但如此破坏这一行的规矩，恐怕不大好吧。”

    陈远的话说得倒也含蓄，小心翼翼地生怕不小心惹恼了林萧。

    所幸林萧似乎对他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又一声反问，将话头重新抛回到对方手中。

    ”哦？林某很是好奇，陈总所说的'规矩'，是指什么？”

    陈远悻悻一笑，洋洋自得地解释起来：”林总您也是知道的，公司要把一个新人逐渐培养起来，甚至成为当红艺人，需要耗费不少人力、精力、以及财力。你看，我们盛世传媒一直很看好黎飒，竭力在培养她，如今终于开始小有名气了，你这突然说希望带她去silver，这实在是……让我们很为难啊。”

    一直很看好？竭力培养？黎飒站在一旁默默听着陈远的言语，心中不觉冷笑。她往林萧那边投去一眼，见他的面上也染着一层淡淡的凉意，恐怕心底里也正为如此话语感到好笑。

    ”对了，林老板，上一回黎飒好像是在您投资的一部话剧里出演了一个角色，先前我太忙了没能去现场，不知道黎飒的表现您觉得如何？”卓越的察言观色能力是娱乐圈每个想要成功，以及已经成功之人，必须的技能。陈远看出林萧面色不大对劲，立马换了个话题，试图暂缓气氛。

    林萧优雅地举起咖啡，放到唇边小啜了一口，思忖了一下方才答道：”还算对得起silver付出去的报酬。”

    这算哪门子的破回答？要不是当着人前不好发作，黎飒早已经丢了个大大的白眼过去。

    这个回答同样也是陈远没有意料到的，他还以为对方总要说上几句客套话稍加夸赞一下。

    若是对方说出赞美的语句，那他便大可借着这个由头愈加坚定要留人的决心。

    可惜，对方并没有。

    陈远有点尴尬地撇了撇嘴，但很快又恢复了谄媚的笑意。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当初商老板对他说过的话。

    商老板说，他对这个黎飒，很有兴趣。

    如此想来似乎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可思议。商老板是什么来头，他看上的女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而黎飒，那次虽然被沈漠坏了好事，但商老板竟然一点没有恼怒的意思。

    莫非是商老板忽然转了性？还是……果真是因为黎飒这个人……

    琢磨到这一处，陈远开始反思方才自己的想法。或许黎飒真是一颗摇钱树。

    ”不如这样。”陈远转向黎飒，朝她使了个眼色，”说到底这还是黎飒的事，不如我们看看她自己是什么意思。”

    黎飒从陈远的眼色里接收到了他要表达的信息--放聪明点，不然今后有你好看。

    黎飒笑了笑，会意点头。转而缓缓开口：”经过《二十八栋精神病所》和silver的合作，我愈发坚信silver在业界声名鹊起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今后能够得林总的悉心栽培，我想，黎飒的演艺道路必定也能前途光明。”

    ”你……”陈远被她这一席话噎得胸闷，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怒瞪着她。

    ”陈总你看，黎飒的意思想必已经很明确了。”林萧闻言笑意更甚，心里对黎飒的兴趣也愈加浓厚。

    这种略有些嚣张的做派，也和当初的某人相像了个八.九成。

    黎飒的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拍在陈远脸上，叫他好不尴尬。

    只听得他干咳了两声，试图掩饰脸上的窘迫，随即无奈地开口：”如果林总果真看得上我们黎飒，我盛世传媒也不是那般顽固的。只要黎飒支付一笔提前解除合约的违约金，那她今后再投身哪家公司，便都与我们无关了。”

    ”那是肯定。”林萧倨傲地扬了扬脖子，”这笔违约金，由我来承担。”

    要从盛世挖人，哪有让艺人自己支付违约金的道理。不管是silver，还是林萧个人，在这类事情的处理上，都十分上道。

    这也是为什么silver能在短短几年里，集合了大批超一线艺人，成为业界里程碑的原因之一。

    一听林萧居然愿意代替黎飒支付违约金，陈远喜上眉梢，几乎乐得合不拢嘴。这么一个大财主开口，不趁这个机会好好捞一票，简直对不起他陈远传播在外的名声。

    而后，陈远报出了一个数目，黎飒在一旁听得忍不住张大了嘴，又惊又恼。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太不要脸！

    对于这个几近天价的数字，林萧听了也是不禁皱了皱眉。

    ”陈总，这个违约金的价格，似乎和我们合同上写的有些出入吧？”没等林萧开口，作为当事人的黎飒已经按捺不住。

    其实黎飒并没有看过那份合同，她曾经试图找过，毕竟要找这么一份失落已久的东西，谈何容易。

    更何况，她的潜意识里，并不想让她就着这事去询问沈漠。

    大约，是不想伤他的心吧。

    可终究还是……

    没有理会黎飒的申诉，陈远自顾自地又说道起来：”silver可是大公司，诚心想要这么个艺人，陈某相信，这个价总还是出得起的吧？”

    ”这个价对silver来说只不过是小数目而已。”话是这么说，可林萧表情却远不是这么个意思。他冷冷牵起嘴角，带着对眼前势利小人的轻蔑，又说道，”可是我林萧能够在娱乐圈驻脚到今日，也绝不是被人糊弄出来的。”

    说罢，只见他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径直与陈远的目光撞上。

    陈远被他眼中锋芒惊到，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这单生意莫名黄了，于是软下口气，解释道：”林总这话说的，我们盛世传媒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公司了，怎么会做糊弄人的事情呢。”

    ”哦？”林萧也同样缓了缓，”我只是觉得，开出这样的价格来，显然盛世传媒是并不打算做成这桩生意了。”

    ”绝不是，绝不是！”陈远慌乱地摆了摆手。老天，可别真就这么黄了。他一面想着，一面抬手抹了抹额头上不知何时沁出的细密汗珠。

    对陈远的反应感到满意的林萧面露微笑，点点头，故作艰难地垂眸暗忖一下，终于再次开口，暂时缓解了陈远的顾虑：”现今演艺圈里的当红明星恐怕也不过值得起陈总你出的这个价，silver诚心合作，总希望盛世，能够拿出点诚意来。”

    言下之意，想要违约金--给；想要把他林萧当冤大头——好走不送。

    ”那……要不然这样，林总您给出个价？”如今的陈远说话小心翼翼。林萧方才话虽说得客气，但话里的威胁他并不是听不出来。按照往日传闻里林萧的行事作风，要是自己一再坚持那个确实因为财迷心窍而开出的价格，恐怕真会得不偿失。

    林萧转过头，有些夸张地仔仔细细将黎飒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伸出几根手指，表明态度和价钱。

    黎飒面上一黑，被这有意压低的身价气得说不上话来。

    而始作俑者林萧则是故意朝她投来颇有深意的一笑。他自然知道，若是签下黎飒，能给silver带来的回报，将比这个数目高出几何倍数。

    黎飒也自然知道，这家伙是故意刁难陈远，同时也作弄她自己。

    没等陈远开口，林萧又补充了一句：”倘若这一次能够成功合作，那今后，silver愿意分享一些不错的项目给盛世传媒。陈总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和silver合作，好处可不止眼前这些。”

    林萧说的没错。特别是最后这一句，直戳陈远软肋。

    他寻思片刻，终于决定拱手让出黎飒。将将就要开口，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

    ”沈漠？”黎飒皱眉。

    沈漠的意外出现，让办公室里的其他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惊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