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55 防不胜防

“看罢，我就知道。现在，这府里好些个下人拿大得很，仗着自己在某些主子面前得了几分体面，便反过来欺压弱小些的主子。照我说，这样的丫鬟才真是可杀了。”

    且不说别人如何，鸳鸯的面上也有些尴尬，她忙屈膝解释道：“老太太，我……我一时不小心……”

    “你这也是不小心吗？”老太太黑下了一张脸，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训斥鸳鸯这个心腹。

    风华知道鸳鸯在老太太心目中的地位，并不想给她难堪，很自然的为她解围道：“外祖母别动怒，此事必定与鸳鸯姐姐无关。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鸳鸯最是心善的？同样身为女子，那丫鬟挨了打，再哭上那么一哭，鸳鸯姐姐难免会被蒙骗的！”

    雪雁点头，适时的插话，“当时，我们刚到，雅茹那丫鬟就抢先到鸳鸯姐姐面前诉苦，我见没我什么事，才转而去问其他人，并不知道得出的结果如此的天差地远。”

    老太太其实已经得知风华整治周瑞家的的消息了，对于风华借机打压府里其他下人也表示理解和支持，但是，涉及她身边的鸳鸯，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悦的，而且，也担心风华将来的手段太过激烈的。此时，见风华特意保她身边的鸳鸯，什么不痛快都消失了，更觉得风华处事得当，很是欢喜。

    “多亏玉儿你细心，否则的话，我老人家岂不是平白冤枉我的孙儿？这些下人，当真是可杀了！”老太太拍着风华的手感叹着，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激赏。

    风华看向贾环，聪明的人，这个时候应该上前来说好话谢恩才对，可是，他只傻傻的跪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实在让人着急。

    “今儿是好日子，咱们也不好处置了他们，等到年节过了，请凤姐姐好好的处置了也就是了，外祖母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风华继续安慰老太太，“只是，环儿今个儿受苦了，他可吓坏了。”

    老太太微微蹙眉，在她看来，风华此举不过是贾环一事发作下人，实在没必要给贾环过多的体面。只是，风华既然已经说了，老太太也不好不接话，转而看向了贾环，“快，快把我乖孙儿扶起来。”

    鸳鸯不愧是鸳鸯，很快便调整过来，听到老太太的命令，立刻眼疾手快的上前搀扶贾环。

    接着，老太太自然免不了好好的安慰贾环一番。只是，她的这安慰话听得来十分的好听，但是，却连伸手拍拍贾环都不愿意。面上虽然很是关心，人却还是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

    “这年夜饭马上就要开始了，环哥儿身上脏了，实在不像样得很。”风华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贾宝玉。

    贾宝玉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风华这话外音是什么意思，起身道：“祖母，我的院子离这里近，不如，就让环儿去我那里换件干净的衣服罢。正好，我那里也有些他能穿的衣服。虽是旧的，却也能凑合一下。”

    赵姨娘逃过了一劫，心里本是极开心的，可是，听到贾宝玉让贾环穿他的旧衣服，心里又忍不住不痛快了。她这个人，不够聪明，心里想什么，面上总是忍不住带了出来。

    好在，贾宝玉就算看到了，也不爱与她计较，只假装没看到。

    老太太倒是无甚不可，她并不习惯和一向不亲近的贾环说话，听到贾宝玉的提议，立刻便同意了。

    眼看着贾环离开，风华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心想这个小插曲总算是过去了，却完全不知道，其实，这并不算小插曲。

    抬眸，注意到老太太不解的眼神，风华这才倾身至老太太身边，低声道：“宝玉将来多少也需要个兄弟扶持，咱们多少也该对环儿好点，若他以后能用则用，不能用就罢了。横竖，咱们还能落得个善待庶子的名声。”

    老太太总算明白风华的意思，虽然不认为贾环能够成才，但是风华能想那么远，她还是很高兴的，也愿意放手让风华去做。

    于是，座上，再一次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大家有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说话起来了。

    赶在开宴之前，贾宝玉携着贾环回来了，这一次，老太太并没有和贾环再多说什么，只是温和的命他下去用膳，便把此番风波轻易的揭了过去。

    席间，风华为了以防万一，趁大家不注意，将自己的酒杯递给贾宝玉，“我不想喝酒，你帮我喝了。”

    贾宝玉自然不会拒绝，一饮而尽，回头才发现风华竟将自己的酒杯换走了，嘴里不说，心里却忍不住乐了。他觉得，风华此举必定是为了好他更亲近。同饮一杯酒，在那种特定的时候，被称为交杯酒。

    这么想着，贾宝玉面上忍不住染上了一抹红。只是，这话，到底也不能直接问出来，便索性换了一个话题，“林妹妹，你刚刚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话说，在人家贾宝玉的心里还一直想着之前的事情，半点没在贾环身上多留意。虽然贾环是他的兄弟，但是他真的谈不上什么喜欢还是不喜欢的，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更是少得可怜。不久前，如果不是风华暗示他，他多半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风华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嫌弃的拽了拽贾宝玉的衣袖，“我不喜欢你这身衣服。”

    “那我去换一件来。”

    贾宝玉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个性，听到风华这么说，立刻便要起身离开。

    风华伸手想要拽住他，但是到底慢了一步。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坐在他们中间的老太太，她老人家见贾宝玉起身，面上立刻浮现出紧张之色，“玉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贾宝玉挠着自己的头，憨憨的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想回去换件衣服。”

    “为什么要换衣服？”老太太很是不解。

    贾宝玉顿时尴尬不已，有些不知所措，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老太太的问题。

    这个时候，邢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得回去换一件，因为，我们‘林妹妹’说不喜欢‘宝哥哥’的这件衣服。”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眼神在贾宝玉和风华之间打转，满满的都是调笑之色。就连老太太也忍不住眉花眼笑，一左一右拉着两个玉儿的手，顺手放在了一处。

    让大家这么看着，风华就算心里没鬼，面上也忍不住红了。

    更不要说贾宝玉了。

    正在这个时候，风华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射在她的背上，感觉好像要生生将她的背灼出一个洞来似地。下意识的回眸，恰好撞见了薛宝钗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风华不屑的轻笑，原本挣扎着想要抽回的手也不收了。

    薛宝钗如今的身份已经确定了下来，不过是个卑贱的姨娘。所以，她连在这个桌上伺候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向赵姨娘一样站在门口为大家打个帘子。

    风华很清楚薛宝钗的高傲，所以，自来贾府，就一个眼神斗没有给薛宝钗。因为，她很清楚，没有什么比无视更加伤薛宝钗自尊的。果不其然，她这就受不住了，竟连自己的情绪都掩饰不住了。

    看看人家王夫人，那才是本事，到底姜是老的辣，此时，她就算咬碎了一口银牙，也没有抬头看风华一眼。她很清楚，只要她抬头，就一定无法掩饰自己眼睛中的怒火。

    除夕宴结束后，大家要在一处守岁。因为，传说中，晚辈熬得越久，长辈就越长寿。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是家里最大的长辈，说笑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只留下他们这些晚辈在此守岁，为老太太祈寿。

    其实，这种封建迷信，风华是不信的，但是，大势所趋，她也不得不入乡随俗。

    好在，大家都聚在一处，有说有笑的，日子过得也快。

    只是，眼看着夜色已深，大家都有些疲累的时候，风华渐渐发觉身体有些异样，一阵阵愈发强烈的热浪袭来，小腹间也愈发的空虚了。

    如果是其他未嫁的姑娘可能还不曾察觉，但是风华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她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她十分清楚，这种反应是极其不正常的。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确定，自己被人下了药了。纵然她已经十二万分的小心了。

    热，是体内的药效所致；冷，心惊胆战所致。

    “抱歉，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风华起身，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万一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那可就真是没脸见人了。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表情，颤抖着扶着雪雁的手离开。

    “真是越来越会摆身份了，如今竟连为老太太祈寿都不愿意了。”

    风华离开的脚步微乱，脚下一个踉跄，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开口指责她的人竟然是李纨。不过，不管是谁，风华现在也没有心情细想了。

    王熙凤身为当家人不得不追到上风华，充满关切的道：“林妹妹，我命人送你去*馆安歇罢。要不，再请个太医？”

    风华正想拒绝，却被身体里的一股热浪给逼了回去，不得不暂且依了她，“不必请太医了，我稍稍歇歇便可。”

    在王熙凤又安排了几句之后，风华不得不催促着雪雁离开，微微走远一些，风华压低了声音，艰难的开口道：“想办法传消息出去，我一定要离开贾家。”

    “可是，这个时候园子里已经落锁了，咱们还能出去吗？”雪雁已经意识到有事情发生，紧张得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风华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心凉得直打冷颤，她竟忘了……忘了园子落锁之后，她是不可能和外面联系上，更不可能安排马车离开……

    “姐姐，你怎么突然出来了？”风华听到声音，胳膊上便是一凉。

    风华抬眸，正好撞上了林墨玉那双充满了担忧的眼睛。清新的男子气息入鼻，微凉的体温，风华忍不住直想往往他身上靠。

    这个反映让风华的脑中警铃大作，慌忙蹭蹭蹭的后退几步，如同躲恶魔一般的躲着林墨玉。

    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虽然她还不确定出手害她的人是谁，但是，她确定，对方并不是要她在众人出丑，或者是让大家议论她的不好。而是要下药害她和林墨玉……乱……伦……

    怪不得，怪不得会有丫鬟将酒水等物撒在贾环身上。不是不小心，而是要毁尸灭迹。因为，本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林墨玉突然不坐在那里了，那么下了药的东西就必要毁掉，否则的话，中了这催情之物的便是贾环。

    原本，有人要她和林墨玉同时中那种药，可是，因为林墨玉突如其来的那一招而不得不中途换招……

    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风华抖如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