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我要自由

    听着霜姑娘所说的那些话，木华的心就一直往下沉，但这会处于被动，她什么也做不了，就像任人宰割的羔羊，但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她问心无愧。

    半柱香后，大夫和侍卫走了进来，递上了一包残留的药粉道：“王爷，这是在扬木华房里搜出来的。”

    “禀王爷，”大夫道：“这正是混在郡主梅汁内的崔胎药粉。”

    大夫话一出口，屋内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冷气。

    “什么？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有放，我怎么可能害郡主？”木华惊呆的望着那药粉，有人在陷害她......这一切都是有备而来的。

    “王爷，木华姑娘不可能......”明伯的声音嘎然而止，王爷眼底的阴沉一如那骤然而起的风暴，透着极致的恨意。

    封浮一步步走向木华，每走一步，他的脸色就阴沉一分，直到距她一步之外。

    木华跪在地上，目光始终没有回避，而是迎视着封浮的目光：“王爷......”

    猛的，封浮一脚踢向了木华胸口，这一脚，透着厌恶，厌烦，恨怒，怨恨，力道之重，木华娇小的身子狠狠的撞上了木柱，‘咔嚓——’一声，木柱裂开了数道缝。

    血腥直逼喉咙，木华想忍回，只血腥味越来越重，像是从四面八方排挤而来，压根就忍不下，张嘴瞬间，木华吐出了一大口血。

    所有人都瞪大眼看着这个变故，所有人眼中都有着不忍。

    杏花想起身进内房，可一站起，脚又软得跌倒，一站起，又跌倒，看着嘴里不断冒出血的木华，眼泪拼命掉落，只喃喃：“不是木华，不是木华......”

    痛，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木华软软的趴在地上，除了思绪还清楚，木华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任何一处的知觉，可是，木华张开嘴，用尽所有的力气，也只能是微弱的声音：“我，我没有害，害郡主，没，没有。”

    “践人还敢嘴硬？来人，给本王打。”封浮下令。

    没有人敢上前去求情，所有人早已吓傻。

    侍卫拿来了凳子，将木华扑在了上面。

    一棍，二棍......

    血不断的从木华嘴里溢出来，滴落在地上，木华的全身几乎瘫痪般躺着，木棍下来压根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双眼依然倔强的的直视着封浮。

    竟敢还拿这种眼神看他，封浮抿紧了唇。

    “王爷，这样打法会把她打死的，您饶了她一命吧。”明伯不忍再看下去，求情。

    “王爷饶命啊。”其他的下人见明伯求情，也纷纷求道。

    望着一地给这庶女跪求的下人，封浮沉下的脸闪过杀意，这庶女竟然在他背后收买了这么多人心，怎么？她还想掌控他的王府不成？若非不是嫣儿今天出了事，他真要养虎为患了。

    意识渐渐昏沉，视线越来越模糊，可木华依然紧紧盯着那道傲岸欣长的身影，她要死了么？要被打死了？不，她不能死，她从没想过会被这个男人打死......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她要为娘报仇，她要摆脱庶女这个身份的梏桎......

    她在念喃什么？封浮眯起眼，下人们都远远的跪的，只有他与她是最近的，这庶女的脸已惨白得毫无血色，背后也血肉模糊，封浮走近了她。

    断断续续的念喃也传来。

    “我要自由，我要自由，我要自由......”木华喃喃着，她要自由，她要到一个没有身份差异，不会有人嘲笑，讥讽，蔑视出身的地方去，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的地方，那样，娘亲就不会每天委屈求全，就不会天天在她面前哭泣，就不会日日受到谪母的欺压......她就不用每天看着娘亲而痛苦。

    封浮微鄂，她要自由？自由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这里不自由吗？

    “住手——”蓦的，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内屋传来，就见郡主谢嫣儿在丫环的服侍下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看到满身是血的木华后，身子一软，险些滑落在地，幸得身边的丫环手快扶住了她。

    侍卫停下了棍打。

    “木华？”郡主三步并做二步跑到木华身边，豆大的泪珠落下，因小产而苍白的面色这会更白了。

    “嫣儿，你怎么出来了？赶紧扶郡主回屋。”封浮严厉的道。

    二丫头赶紧去扶郡主，却被她甩开，谢嫣儿不敢置信的望着封浮：“浮哥哥，你为什么要打木华？”

    “她对你下了崔小产的药，死不足惜。”

    “不会的，不可能是木华。”

    “都在她房里搜出药袋来了，你快回房去休息。”

    谢嫣儿摇摇头，望着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木华，心疼的泣不成声：“不是木华，一定不是木华，不是......那梅汁，那梅汁......”

    这哭声，木华幽幽睁开眼，却见郡主满目心疼的望着自己，整个人哭得跟什么似的，那眼底，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关怀，cheluo的关怀没有一丝的造作，这个女人是发自心里的在关怀着她呢，木华想朝她笑笑，告诉她，她没事，但身体已不受自己支配了，连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笑，十六年来，这个郡主是第一个为她哭的人，以前不管她受到了什么伤害，娘亲也没有哭过，呵，现在想来，娘亲只有在受到嫡母欺压时才会在她面前哭。呵，其实，在被封浮踢了这一脚时，她真的很后悔自己干嘛要与这郡主扯上关系，但现在，感觉也没什么后悔。

    缓缓的，木华闭上了眼，沉入了昏暗。

    “嫣儿，你人太虚弱了，快回房休息。”封浮见她哭得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知道她心性单纯，见不着别人受到伤害，就算这庶女心肠歹毒，嫣儿也会当她是个大好人而护着她，他当初在嫣儿选择这庶女当贴身侍婢时就应该阻止了，也不会变成这模样。

    “不是木华，”谢嫣儿泪落得更凶了：“那梅，梅汁木华怕我贪喝喝坏了肚子，故意喝，喝了大半，怎么可能是木华呢？”

    “什么？”封浮陡眯眼。

    “木，木华比我喝得更多。”

    一旁一直看在眼内的大夫赶紧道：“王爷，方才老夫也说，这放崔产药的人颇为阴毒，里面还放了些不孕的药在内，郡主喝得少，因此并不大碍，请准老夫为这木华姑娘把脉，一把便知了。”

    封浮沉着脸点点头。

    大夫赶紧上前，为已然昏过去的木华把脉，半响，他点点头：“这木华姑娘确实喝了，从脉像看来，喝得比郡主多，还有，”大夫悄看了眼神情复杂的封浮：“这姑娘脉像弱得几乎摸不到，若再不医治，恐怕有性命之忧。”

    “不要，浮哥哥，”谢嫣儿怕的直握着封浮的手，哭喊道：“你救救木华啊，救救木华啊......”

    面对脸色已如死人般，毫无生息的庶女，封浮阴沉的眸色复杂难辩，既然她也喝下了那梅汁，甚至喝得比嫣儿还多，那她为什么不说？宁可被打，被打死？封浮冷声道：“把她抬进去医治。”

    星星很亮，一闪一闪，像是随时能坠落，又像是伸手就可以摘到。

    木华知道这是在做梦，因为她看到了三岁的自己，在一个秋天的夜里，正伸长着手用小身子拼命的往天空上跳，因为那时的她觉得摘到了星星，她就会像星星那样自由的在飞空里飞翔。

    “娘，你抱抱木华吧。”

    她又看到细小的自己伸开双手朝娘亲走去，可娘亲却避开了她，背对着她说：“娘亲以后抱你。”

    “娘亲每次都说这句话，可每次都没有抱过木华。”小小的她声音哽咽，她不明白娘亲为什么不抱她，就算她很讨厌的嫡母，她也看到她常抱那扬婉约，不止抱，还亲亲呢，她好羡慕啊。

    画面一转，那是六岁的她，大年初一那天，她悄悄的拿出了藏起来的新衣，正要穿上，娘亲走了进来，对着她说：“你是庶女，是不能穿新衣服的，来，穿件旧衣吧。”

    “娘，每年的新衣服都被嫡母弄坏了，这件我特意藏起来让她找不到才没有坏，可是为什么不能穿啊？庶女又怎么了？”从小到大，她其实有很多的新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有新衣服总会被破坏掉，娘亲不是说被老鼠咬了，就是说嫡母故意把她的衣服给剪了，害得她穿不成新衣。

    “因为你是庶女。”娘亲说这话时，总是背对着她，让她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而她自然认为娘亲是很委屈很心疼的说出这句话的。

    从小的一幕一幕从她面前闪过，木华平静的看着，是啊，平静，她已能很平静的接受这些事情了，庶女又如何？卑微又如何？她不是活着吗？既然活着总要有活着的样子啊，天天把自己当成悲剧的主角，不是让自己活得更为悲惨吗？不，她的人生不想和活着和娘亲一样，不想天天在抱怨，在眼泪中生活，更不想绞尽脑汁去取悦男人而生活。

    梦啊，真长啊，一幕幕，木华不知道看了多久，其实她走出去，她想醒来，她并不想总在梦里缅怀过去，那不是她的性格啊，可是她越想醒，却总是找不到出口。

    “大夫，都三天了，木华的烧怎么还没有退啊？”脸色已恢复了一些血色的郡主焦急的问正给依然昏睡中的木华把脉的大夫。

    “这姑娘受的伤太重了，能不能熬过，就看今晚了。”大夫摇摇头，三天下来，床上的姑娘滴水不进，就算是喂进了也吐出来，要活过来难啊。

    “怎么会这样啊？大夫，你一定要救活她。”郡主哀求。

    杏花在一旁落泪。

    “我尽量吧。”大夫惋惜的道：“就算这姑娘醒了，身体也会大不如从前。”

    “什么叫大不如从前？”郡主夏嫣儿不解。

    “王爷的那一脚太重，就算是个武夫都撑不下，更何况是个姑娘家，再加上这姑娘先前替郡主喝下了不少渗了催产药的梅汁，”大夫叹了口气：“虽然毒解了，但现在这身子太弱，无法自行痊愈，单靠药粉敷伤，作用不大。希望今晚她能熬过，喝下药才能有救啊。”

    “怎么会这样？”郡主抽泣起来，半响，她猛然起身朝外跑去。

    “郡主，你去哪儿啊？”杏花赶紧跟上。

    深夜的夏天，宁静而安详，偶会有几只萤火虫调皮的飞进人住的屋内，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天地的怀抱。

    有一只萤火虫本想飞进一扇窗内，但屋内肃迫的气息压抑得让它不敢随便飞进，旋转了几圈后便飞开了。

    封浮低望着床上不声不息的人儿，神情莫测，他不明白这么一个庶女怎么能让嫣儿和明伯喜欢至此，嫣儿甚至还央求他带御医来看她。御医，这个庶女配吗？想到那双倔强、不训的眸子，没由来的，封浮感到了一陈浮躁。

    熬不熬得过就看今晚了，是吗？就算这个庶女死了又如何？她与七弟在白花林里做出那样的苟且之事，扬家还有脸来向他要人吗？

    “我要自由......我要自由......”此时，床上的人儿喃喃。

    封浮蹙眉。

    “我不能死...不能死...”

    月光透窗，倒影在地上，斑驳陆离，同时，也将床上那张苍白的小脸照得清晰，小脸上的眉紧紧的拧着，似乎很痛苦，颗颗冷汗从额际划落，嘴唇微微滴喃着。

    “我不想做王妃，我不要进宫......”

    “娘，木华带你走......”

    “我，我讨厌封浮，讨厌他......”

    封浮的脸渐渐阴沉了起来，想起那晚她说的那些话‘奴婢对王爷没有任何的非份之想。’，如今又听她这般说，难道是真的？她并不想做他的王妃？不知怎么的，心头闪过一丝不痛快。

    此时，门外传来了杏花的声音：“郡主，你身体也还没全好，这里就让杏花来照顾吧。”

    “不行，大夫说了，今晚是最关键的，我要看着木华才安心。”

    “郡主，你说王爷会去叫御医来吗？”

    “不知道。”

    封浮眉心紧锁，望着床上依然昏迷而无意识喃喃着的女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夜空道：“去将路御医带来。”

    “是。”黑暗中一个声音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