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性的短发，穿着随意，戴着古董方形的眼镜，五官较为一般女性棱角分明，面相看上去显得有些刻薄。

    一边干枯的手指按在眼前的纸张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女副导表面虽然正视着台前，仔细一看眼神早已放空，显然思维早已不在这里。

    挑选儿童演员的事是她在全权负责。但对于这种并非可有可无的小演员，圈内惯于在几家公司推荐的人选中选择，尤其是资历较高的童星。

    就在这个孩子进来之前，几位评审早已有心属的人选。那便是前两位的第十八号——林洁弘今年12岁的年纪、同龄中也属高个的身高，或许饰演一个十岁的孩子有些违和。但这位年纪不大的童星却有八年的演艺经历，虽然在荧幕上表现不温不火，但圈子内却算小有名气。虽然有年龄和身高的劣势，但相比其他参加试镜的孩子，他的演技却显得自然、有感染力得多。

    而眼前这位正好符合人设年龄的孩子，所参演的影视作品似乎基本是些龙套……？

    女副导游神了片刻。等她收回发散的思维时，身旁评审的安静也未引起她的注意，而是一边拿起旁边的净水，一边往正表演的小演员看了一眼。

    资料上写着10岁，但这孩子看上去似乎要比同龄人瘦小些。

    他盖着雪白的被子卷成一团，臃肿的姿态就像个蝉蛹般。娇小的身体在病床上曲卷着，从她的角度也能看到他脸上的不满。

    卷被子的幼稚举动之后，病床上的孩子鼓着脸，神态似乎有些愤然。

    女副导想到，程远这个角色的定义明明是个乖巧听话的形象，而台上的孩子的表现已经明显像前面的几个人一样，代入了自己的自然表现……

    她本想喊一句“停”，但看着床上年幼的小演员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珠子，似乎正历经着愤怒的心理活动，阴差阳错地将喊停的话咽了下去。

    “我不要。”说话的孩子神态愤怒，但声音却又轻又软，活像撒娇一般。

    他仿佛正和某人对话，而这个人就‘站’在他的身后。而他选择背对对方，借着被子掩藏他早已泪眼汪汪的神情。

    这几秒的时间，这孩子竟然直接进入了哭戏？

    女副导这才舒展开眉头，惊讶地看着他的表演。但状态是一回事，角色领悟又是一回事，后者对方明显不合格。但是……

    顺着这个思路，她却产生了一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她终于将心绪放在面前的孩子身上，默默地看着他的表现。旋即她才发现，这个童星饰演得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在这段戏的理解上，这个孩子的‘程远’和她所理解的‘程远’恐怕有点差别。

    “程远”这个角色属于乖宝宝形象、没什么反逆心理的孩子。即便是这段拒绝与母亲分开的戏，他的台词也是软绵绵的、似乎只是单纯的撒娇，一如既往地将所有难过掩盖了起来。

    幼然的表演之所以让女副导感到不对的原因便在于，他面上的神情算是哭闹了——这一点与剧中程远的角色定位相互背驰。

    可他压抑的表演却让女副导觉得，这部分处理得却是合理的，比原本她的设想来得更有趣……程远原来并不是一个单纯逆来顺受的角色，虽然年纪小，但在他短短的人生中，有些感悟比成人更成熟。比如对生命、对普通家庭幸福的渴望。

    母亲是他唯一的依靠。于此相应的，他害怕失去对方，对程远而言，被迫离开母亲大抵是他最为反感的。而程雪为了工作，加之程远身体状态，两人不得不面临短暂的分别——在得知病情恶化之后，程远的不安被放大。

    让在场的评审留意的事——虽然今天试镜的孩子很多，也有不少出类拔萃的孩子表现出彩，但目前为止，躺在病床上，自然表现出角色病弱感的，却只有这个一开始不被他们看好的孩子。

    女副导神态认真不少，身体微微前倾，没有放过幼然的细微表情。这一幕让她想到了这段故事背后的人物心理活动：程远的不安和愤怒促使他有了短暂的反抗，可他的反抗短暂得只有寥寥的几句，现实令人无可奈何。无法将心中“任性”的想法表现出来、隐忍的幼子令人心疼不已。

    乖顺的程远形象没有变化。只是这里透露的人物心理却让在座的评审们意识到，比起一味服从的程远，这个对现实无措的孩子更为惹人怜爱……

    女副导直愣愣地看着表演结束、收起状态的幼然，这一刻无法掩饰住震惊的情绪。

    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在一个儿童演员的身上看到较为成熟的“演技”，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那位童星如今也走上了与同龄人完全不同的道路，演技广受认可，在十四岁时便获得影坛大会最佳主演奖项，创下最年轻影后殊荣而轰动一时……但现在在她眼前的这个孩子，年纪仅有十岁！

    她慢慢将面上的情绪收起，心底却还在下意识地将两人拿做比较。

    当五分钟过去，幼然的表演结束。也许有五分钟，或许时间更长、或者更短，但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件事……